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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9章 28.石出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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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話聽起來頗有些似曾相識,卻又實在不知道到底何時聽過,雲音悄悄轉頭看了看周圍的仙娥,見她們一個個正眼巴巴地將自己瞧著,不由就將眉頭挽成了一個結。

鵲皇用膳時從來不說話,便是說話了,也是對那些個仙娥們說的,從來不曾跟她有關系過。更何況,鵲皇從來不知道她混進這水吟閣的事,又怎麽會對並不存在的人說些什麽呢?

這樣想著,雲音也便放下心來,依舊明目張膽地將鵲皇望著。可是雖是放下心來,卻又忍不住有些失落。什麽時候鵲皇才會跟自己說上一句話呢?看著鵲皇那俊逸而有些冷傲的側臉,她只覺得心裏有什麽不安定的種子正在拼命破土而出——也許她應該堂堂正正地站在鵲皇面前,而不是這樣躲在旁邊偷偷地觀望。

若是永遠這樣在一旁默默地看著,那她的夢想什麽時候才能實現呢?

她正盤算著,要找個合適的時機、尋個合適的理由讓鵲皇發現一下自己,卻突然看到鵲皇的薄唇張閉開合,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:“雲兒?”

短短的兩個字,語調微微上揚,不知道是不確定,還是在質疑。雲音一個哆嗦,那一雙帶著些迷惘和算計的眸子卻突然間變得驚慌失措,“雲兒”,這水吟閣裏,除了自己,再也沒有誰的名字裏帶有“雲”字了。

鵲皇遲遲得不到回應,終於忍不住側過頭來看她。只見雲音瞪大了雙眼,呆楞楞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,櫻口微張,帶著些傻氣。

“鐘離說,他的小弟子叫雲兒,難道不是你?”

此言一出,雲音那驚愕的眼神便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,只餘一抹歡喜,驀地從她的眸子了綻放開來,須臾便浸染了整雙眸子,並很快地像四面八方蔓延開來,洋溢在她的周身。

只見她飛快地上前了兩步,笑意盈盈地將鵲皇望著,脆生生地開口道:“是!是我!”

待看到鵲皇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頭,她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些什麽,趕緊俯了俯身子,作出乖巧而又謙恭的樣子道:“回鵲皇,是小仙。”

鵲皇似是對她的表現很是滿意,那微微蹙著的眉頭便舒展開來。臉上卻依舊是平淡無波的樣子,沒有多出任何感情。雲音聽到他說:“不愧是鐘離的得意弟子,這一手的廚藝倒是不錯。”

這應該算是嘉獎了吧?雲音心裏喜滋滋的,眉開眼笑地張了張口,正想將那一句準備許久的臺詞搬上臺面來,卻聽到鵲皇接著說道:“以後不必再過來了,若是有什麽要求,本皇自會著人去告訴你。”

“鵲……鵲皇……”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了吧,雲音瞪大了眼睛,向來伶俐的口齒卻突然間哆嗦了起來,再怎麽努力都說不出一句利索的話來。

鵲皇呷了口茶,漫不經心地掃過去,便見雲音一雙素白的手狠狠地絞著衣服,嘴唇顫抖得厲害,那一雙水靈靈的眸子雖然依舊炯炯有神,卻是與之前的熠熠生輝不同了。那眸子裏的光彩是羞憤,是惱怒,是不甘……是鵲皇難以理解的痛苦。

沒有想到自己的好心提議會造成這樣的反應,鵲皇難得柔和了臉色,看著雲音溫言解釋:“你莫要誤會,本皇是為了你好。你既是仙廚,自該待在膳房裏鉆習廚藝,送膳伺候這類事情自有其他仙娥來做。”

“可是我……可是我……”

“如何?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
鵲皇鳳眼微瞇,薄唇緊閉。這審視的樣子讓雲音看得心驚,眼看鵲皇薄唇微啟,馬上就要開口了,雲音趕緊搶在前面答道:“可是我鉆習廚藝那麽多年,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侍立在你的身側!”

若是在七八年前,她大概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將這些心跡說出來,便是周圍到處都是仙娥,便是鵲皇根本就不屑於看自己一眼,她也能旁若無人地大聲喊出來。可是經過這麽多年的歷練,她早已明白她與鵲皇之間的鴻溝到底有多大。旁的不說,便是身份擺在這裏,地位尊卑,就容不得她造次分毫。

可是現下,若是她不硬著頭皮說出來,怕是從此就要被禁錮在膳房裏,再也見不得鵲皇一面了……

一句話脫口而出,眾人皆是一驚,連鵲皇的臉色都變了幾分。雲音倒絲毫沒有後悔,話既已出口,心裏反倒再無所畏懼,只望眼欲穿地將鵲皇望著。

“為了侍立在本皇身側?”鵲皇挑眉,眉間卻分明隱著三分鄙夷四分怒色。雲音常日觀察他,雖說不能將他的情緒拿捏得十分準,卻也是八九不離十了,此刻看到了那些微的鄙夷之色,心裏便覺酸澀難當。她捏了捏衣角,忽而松開,眼巴巴地望著鵲皇道,“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?”

鵲皇看她神色哀戚,不像有假,可是任是自己在記憶的長河裏逡巡許久,也沒能找出一定有關她的影子來。看周圍侍立著的那四個仙娥目不轉睛地將自己望著,鵲皇便預見了次日外面會傳出什麽樣的謠言來,遂擺了擺手,讓她們幾個都下去了。

雲音見狀,只以為鵲皇想起自己來了,不禁便有些喜上眉梢,滿懷期待地笑著說了句:“你想起我了?”

明明是不能確定,卻偏偏是以一種肯定的語氣。鵲皇卻是很不給面子的搖了搖頭,淡淡地掃了她一眼,道:“你是?”

“我是雲音啊!”雲音急了,“你忘了嗎?當初在淩雲湖畔,你說我唱歌很好聽,要我唱給湖裏的小魚們聽……我曾經說過,我喜歡你,想要嫁給你,你……你都忘了嗎?”

鵲皇這才想起,之前有一個喚作“雲音”的小鵲仙一直揚言要嫁給自己,明明是個不懂得情愛的小丫頭,卻偏偏信誓旦旦地要他有朝一日愛上她。他當時只以為她年幼無知,也便不做計較,事實上也的確沒有過多久,那個小鵲仙便安分了,只除了偶爾會到淩雲湖眉飛色舞地跟自己講一講她在凡間的見聞,再沒提過要嫁給自己的事。又過了幾年,聽掌事的說有個小鵲仙告了假,自己也沒在意。雲庭人多事雜,他總不可能凡事都親力親為,事事都做得面面俱到。聽掌事的一說,自己也便置於腦後了。

如今想來,那個時候掌事的說的那個小鵲仙,好像就是雲音。只是不知道這個告假了的小鵲仙,怎會搖身一變成了鐘離的得意弟子,又成了自己的禦用仙廚?

“本皇倒不知,原來你的志向在膳房。”

這個志向是不是不夠遠大?雲音急忙搖了搖頭,擺了擺手,“不是不是……”

鵲皇只擡眼將她望著,一言不發。雲音見狀,也不扭捏,左右搖擺著的手驀地一停,自在地垂落在兩側。她微微吞了口口水,接著便滔滔不絕地將自己的心裏話講了出來,“雲音從來沒有忘記,自進了雲庭,雲音的願望便只有兩個,一個是解得天下憂,另一個,便是能夠有朝一日嫁給鵲皇。進膳房……並不是雲音所願。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
只是為了討好你而已……雲音心裏驀地一滯,事實雖是如此,卻又如何讓人開得了口?

但鵲皇卻不打算這樣放過她,眼角一挑,涼涼的字眼就從那兩片薄唇中蹦出來:“只是如何?”

雲音嘆了口氣,“雲音也是沒有辦法。我喜歡你,可你卻總不給我機會,我只好自己創造機會。”

鵲皇面色不改,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桌子,聽得雲音心裏也跟著一上一下的,不得安生。那聲音忽地停止,雲音看到鵲皇慢悠悠地站起身來,直楞楞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。

雲音從來不曾這樣與鵲皇面對面地站著,她幾乎都能看清鵲皇頭上的發絲和臉上細碎的絨毛。她這才發現,在鵲皇的右耳垂上,有一顆紅色的痣,仿佛是刺繡時冷不防刺到了手指,鮮紅的血液透過皮膚滲出來,凝成細小的珠子。

她兀自看著鵲皇耳上的那枚紅痣出神,突聽鵲皇涼涼開口:“所以你所謂的‘解得天下憂’,只是一個兒戲?”

這聲音分明冷到了骨子裏。雲音唬了一跳,急忙轉過眼看向鵲皇的臉,待看到他那比聲音還要冷若冰霜的面色,心裏驀地一涼。她從來沒忘過自己的使命,她也想兩者兼得,可是她沒有想到,原來追求鵲皇,竟然是這樣辛苦、這樣艱難的一件事。

她對廚藝本沒什麽興趣,可是一想到鵲皇能吃到自己親手所做的飯菜,她便發了狠心想要把廚藝練好。她希望鵲皇能喜歡她的廚藝,她也奢望著鵲皇能夠“愛屋及烏”,順帶著對自己增些好感。她總在想,也許鵲皇知道了每日裏給他做菜的人是自己,便是不喜歡她,至少也能對她有些好感,待一切水落石出,她自然可以向鵲皇討個請求,也許便能像當初在雲膳堂時那樣,既能一邊下凡報喜,又能在水吟閣待下去。

卻不料,所有的也許都抵不過現實。鵲皇喜歡她的菜,也知道了她是誰。可他卻只當她是無理取鬧、不負責任的小丫頭,不光沒有一絲歡喜,反而多了幾分厭惡與鄙夷。

厭惡!這個詞語剛剛從腦海中浮現出來,雲音便渾身一抖。她突然搖了搖頭,一瞬不瞬地盯著鵲皇道:“我沒有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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